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柒道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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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云冥炽翎羽封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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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论是身,还是心。

  所以,当幸羽析抱着那名叫乌灵的女子,跪在神庙大殿求他救那女子时,他唯一的想法就只有杀了他。但他答应了妹妹,不会伤他,但他也绝不会让他好过!

  “太子殿下,你可知你如今的行为在本祭眼中,何其可恨?”封岚忍着将他杀了的冲动,寒声道。

  幸羽析抱着怀里气息微弱的乌灵,目光坚定地看着封岚,“只要您能救她,要什么都可以,就算拿走我的命也无不可。”如此坚定深切的爱意,足以打动无数人,但可惜,那坚定在封岚的眼中只有无尽的嘲讽。

  封岚行至阶边,愤怒至极,不禁冷笑,“幸羽析,如今你愿用性命来换你怀中女子的性命,委实可笑,你可知你这条命,也是本祭的妹妹用性命换来的!在梓儿因你坠下绝风崖,容貌尽毁生命垂危之时,你可是在与这女子欢颜笑语?若不是昔日梓儿所救的灵鹤舍命相救,本祭的妹妹现已是绝风崖下的一具枯骨!本祭答应她不杀你已是仁慈,如今你竟敢拿梓儿换回来的命求我救这妖女,你有什么资格!”

  天灵杖重重地磕在地面上,刹那间,殿外的天空已是乌云密布,一片昏暗,雷光隐忍地闪烁,发出犹如怒兽吼声的闷响。电光中,可以看到幸羽析面色惨白,眼中出现痛苦的挣扎之色,但很快,便又恢复了常态,抱着乌灵站了起来,“既然祭主大人不愿救人,那便告辞了。”

  幸羽析转身便走,封梓差点就想召出一道怒雷劈了他,但为了封梓,还是强忍了下来,只想让他快点滚出圣地山。

  七日后,封梓蹲在析羽花丛中,无聊却又认真地编着花环,她想要送给哥哥。析羽花在她手中穿来穿去,一个花环便编好了,封梓满意地看了看,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,正向她靠近。自从她受伤,封岚便极少允许别人进入圣地山,除了他,封梓实在想不到别人。

  她立刻转身想举起花环,“哥……”可方吐出第一个字,剩下的便狠狠地卡在了喉中,拿着花环的手也僵在了半空。一身金边白袍,明亮的银冠,那张脸太过熟悉,熟悉得胸口都在隐隐作痛。

  “你喜欢我是吗?”淡漠疏离的声音令她的手一颤,毫无温度的眼睛落在她身上,几乎要将她灼伤。

  封梓又转过身去,折了一朵析羽花,重新装点起手里的花环,“曾经喜欢。”

  幸羽析突然自她身后抱住了她,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畔,“那如今呢?”

  封梓偏开头,耳朵却不可控制的红了,她咬了咬唇,自他怀中挣脱,直面他,“如今?如今封梓自知卑微,不敢再高攀太子殿下了,再也不会喜欢了。”

  “你在撒谎,你还是喜欢我的,”幸羽析上前一步,捉住了她的手腕,“你可以喜欢我,我会将你纳为侧妃,好好待你,只要你将金翎给我。”

  “金翎?”封梓自嘲地笑了,一颗心如死灰一般冷,自己还在奢望什么,他来找自己,不过是为了救乌灵罢了。她原本伪装的很好的坚强在她的几句话中分崩离析,泪水汹涌而出,“太子殿下,您要金翎是要作何?”

  “救人。”

  “救谁!乌灵吗!”封梓崩溃地大喊,“又是谁告诉的你,我的金翎可以救她!”

  “……乌灵。”

  乌灵,又是乌灵。封梓挣了挣手臂,没能从他手中挣脱,她已经全然明白了,如今他所做的任何事,都是为了救那个女子,着实可笑,他们二人一起将她从云冥山中救出,可是,因为她,封梓被幸羽析当着灵界众人的面请求退婚;因为她,封梓一场缥缈的幸福被击的粉碎;因为她,封梓为救幸羽析坠下绝风崖,九死一生,容貌尽毁。而今,又是因为她,幸羽析来求自己的金翎,可他真的知道金翎是什么吗!

  “幸羽析,你这太子侧妃之位,我不稀罕,你的承诺,我也早就不信了。你想要我的金翎,很遗憾,我不会给你,你也注定得不到!”封梓紧紧攥着胸口处的衣襟,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,将白色的花环扔到他身上,转身便欲离开。

  但尚未走出几步,便又被拉住了手臂,幸羽析将她狠狠地压在花丛之中,以咒术封住了她的动作,封梓对上他的视线,看到他眼中的冰冷,顿时心中不安,“幸羽析,你做什么,放开我!”

  “本来是给你一个机会,既然你不要,便不要怪我。”幸羽析扯开封梓的衣衫,露出她胸口上的金翎印记,取出一柄短刀,刺向了那印记。

  “啊——!!”金色的光芒耀眼,半截金色翎羽展开,照亮了花丛中封梓空洞的双眼。

  哥哥……只因我们是一片轻飘的羽毛所化,便是连我们的真心,都如此廉价吗……

  封岚颤抖着手抱起花丛中沉寂的封梓,目眦欲裂地看着她的双目空洞无神,呼吸犹在,似乎是睡着了,却感受不到一丝生气。她的胸口上有一处空洞,原本应该在那里的真身之印,不见了。

  “梓儿,梓儿……”封岚的心在滴血,他又一次没保护好她,又一次。

  周身汹涌的灵气爆发,他抬起头,已是双目赤红,整个灵界的天空转眼阴沉的可怕,乌云中怒雷咆哮,时不时狠狠落下斩开天空,巨大的声音似乎要将大地都震碎。

  “幸羽析!你害死了本祭视若珍宝的妹妹,本祭要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!”愤怒的声音浩荡于整个灵界,封岚的眼中落下一滴血泪,怒吼着抱紧了怀中的珍宝。他本就是无泪之人,悲痛至极,唯能泣血。

  带着灵力的怒雷向着泽灵王宫劈下,封岚以一己之力,破开了禁锢着他的圣地山禁制,一路闯到泽灵王宫上空。为保护王宫,灵帝已布下结界,抵御不断劈下的怒雷,封岚立于半空,愤怒之中召来的雷电破坏力无可比拟,已将王宫方圆十里的生灵毁灭殆尽。

  “交出幸羽析,否则今日我便毁了泽灵王宫!”封岚怒喊道。

  王宫大殿内,幸羽析周身溢出红色光点,他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,因为方才封岚传于整个灵界的话,他的灵识突然混乱不堪,语无伦次,“小疯子……乌灵,我不……你是……为什么!”

  现在,所有人都能看出,幸羽析不对劲,灵帝以双手作诀,划破手指以血为祭,施展了一道禁术。禁术将幸羽析包裹在内,暂时将那红色光点与他隔开,片刻之后,幸羽析逐渐冷静下来,灵识归位。如同一场噩梦刚醒,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许多可怕的记忆,可怕到令他不敢面对。

  “我做了什么……”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,幸羽析似乎还能感受到,自己拿着短剑刺进封梓胸口的那一瞬间,仿佛就在眼前,那是他做的,亲手做的。

  “不!!封梓!”幸羽析疯狂地化作真身闯出了泽灵王宫,怒雷劈在他身上,钻心入骨的痛,但他似乎感觉不到一般,仍旧向着天灵神庙的方向冲去。封岚见到他,心中的杀意再也无法忍耐,向着他下了杀手。眼看就要击中他,突然出现的灵帝挡下了那一击,拦住了封岚。

  幸羽析一路跌跌撞撞地飞进天灵神庙的花园,见到了封梓毫无生气的尸身,心碎欲死,仰首痛苦地哀鸣,一丝血丝自他嘴角流下。他化回人形,跪在花丛中抱起封梓,无法控制的泪婆娑落下。“封梓……”

  “阿析。”清丽的女子声音响起,乌灵突然出现在花丛之中,一身艳丽的红衣刺目。她俯身抱着幸羽析,眼中满含深情,“她已经死了,虽然还有呼吸,但已经死了。忘了她吧,我吞噬了她的真身,以后我便会是她,你便是我的了。”她取出那半截金色的翎羽,抬手一指点在幸羽析眉心,保护着他的禁术顿时破碎,红色的咒术再度试图控制他。

  幸羽析拼命地抵抗着咒术的侵蚀,紧握的双拳掐出血来,他不能再让乌灵控制自己了。

  好在封岚与灵帝及时赶到,知道了一切都是乌灵所做,看到她手中的金翎,愤怒的封岚立刻冲了过去,试图夺回。而灵帝则用自己的灵力,帮助幸羽析抵御咒术的控制,禁术只能使用一次,他只能尽力帮他。

  乌灵的灵力极强,丝毫没有云冥山中的样子,竟连封岚也不敌她,节节败退。幸羽析额上的灵纹突然泛起金色的光,炽翎剑召唤在手,他放下封梓,持剑冲向乌灵,在她错愕的目光中一剑刺穿了她的腰间,浑浊的眼中全是恨意。

  乌灵怔愣地看着那双眼中浓浓的恨,她散去了手上汇聚的灵力,目露哀伤,珠串一般的泪水滴落,“你终究,不是他……”她后退几步,幸羽析手持炽翎剑痛苦地跌倒在地,他还在抵抗咒术的侵蚀。

  她最终还是将金翎还给了封梓,独自落寞地离开了,只留下了一句,“极恶心咒,不死不解。”

  封梓并没有醒来,因为真身离体,就算返回,也要经历上百年的沉睡才会醒来。他们也都明白乌灵所留那句话的意义,幸羽析所中为极恶心咒,只有死,才会解开。

  感受到封梓逐渐恢复了生气,幸羽析挣扎着举起了炽翎剑,“小疯子,这一世是我对不起你,来生,求你等我。”炽翎剑刺入心口,他将一身灵力渡给了封梓,包括继灵而来的前生灵力。伏兮鸟金翎的力量修复了封梓的真身,幸羽析的所有灵力也助封梓真身归体,消去了百年沉睡。

  而醒来的封梓,面对的是幸羽析化作真身的尸首,她呆楞在那里看着他,心中一瞬间空了。

  封岚向她解释了一切,便告诉她,他也要暂时离开了。身为守护灵界众生的天灵祭主,他擅自破坏了圣地山的禁制,又伤害了灵界生灵无数,将会受到修罗道的惩罚,堕入无边黑暗中数万年。

  封梓哭着喊着求他不要走,她已经失去了幸羽析,不能再失去哥哥了。

  可封岚没有办法,他只能尽力地安慰她,告诉她没关系,他会尽快回来的。便只一瞬间,他便化回了真身——一片金色的翎羽,轻飘飘地落在了封梓手中。

  这一天,封梓失去了一切,虽然他们都告诉她,会回来,但她终究是失去了,陷入无尽的等待。没有了封岚,天灵杖重新选择天灵祭主,它静静地漂浮在封梓面前,只等她接受它,成为新的天灵大祭主。

  封梓最终拿起了天灵杖,被扣上了永远不得离开圣地山的枷锁,她将幸羽析的尸身与封岚的真身一同冰封了起来,灵帝并没有阻拦她,只是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,便离开了。

  从那之后,封梓便将他们藏于密室之中,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圣地山,度日如年地经历了六千多年的漫长等待。

  “这六千年,比过去的数万年还要漫长,我甚至希望长眠一次,却又怕错过了他们。”坐在神庙大殿的台阶上,封梓苦涩地笑着。

  阿黎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,她没有经历过如此漫长的等待,每日都怀着希冀,又要接受失望,日复一日年复一年,孤独至极。

  “他们很快会回来的。”阿黎只能如此说道。

  “你如何知道?”

  “因为我是神机天尊的养女,我能看得到,不久的将来,你一定会与他们重逢。”束黎坚定地说。

  “谢谢你。”封梓破涕为笑,心中有些许的暖意。

  “对了,小白刚才闯进去了,也不知道飞到哪去了。”阿黎突然想到了那只小家伙,而刚巧,一声凄厉的啼鸣响起,她们二人急忙又跑回了密室之中,只见小白一头撞上了坚硬的寒冰,栽倒在地。

  阿黎过去捡起它,发现它已经没了生息,救不回了。

  “它怎么如此想不开?”封梓叹息了一声。

  阿黎也觉得奇怪,但也想不到为什么,便与封梓一同去了花园,将它埋了。

  所以两人并未看到,小白留在寒冰之上的那块血渍,悄然融入冰中,钻进了寒冰中那只鸟儿的额头。